张秦荣,韩国小说家。2019年荣获“子音与母音出版社”文学新人奖后,正式开始创作活动。2024年荣获“林文学奖”。除长篇小说《爱好是私生活》外, 还著有短篇小说集《只要下定决心》、长篇小说《奇奇鸟居住的树林》等。其作品以跌宕起伏的情节和极具密度的文字,生动地展现出平凡人物的力量与欲望。 1 一切始于10月的寒潮预警。这是六十四年来首尔遭遇的最强寒潮,除了那些已经开始领取养老金的老年人,所有人
1 排到自己时,那个男人并不上车,而是让排在身后的乘客一个个地先上,等轮到宫野咏子的车时,他立刻上车,像等的就是这车。 齐眉戴着一顶格子花纹的鸭舌帽,另加墨镜和口罩,所以难见其面目,一条布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一件旧双排扣大衣上,手中拿着一个走了形的旅行包。 咏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言不发地关上车门,打开计价器。 “去哪里?” “想去多野山……” 口罩后传来男子压低的声音。 “多野山的
美国地方法庭 纽约南区 案件编号:20XX-0018352 原告:帕芬-豪斯-斯凯勒有限责任公司、马切特集团、塞尔扣克汤姆林斯等 诉 被告:用于语言学习的全域递归生成软件体(首字母缩写ORWELL,音译为奥威尔) 官方庭审记录(陪审团审判——第五天) 纽约州纽约市 20××年3月7日 上午10点23分 庭上: 尊敬的卡门·德索托,法官 出庭: 原告: 哈维·G.布拉茨,
天下着雨,又阴又冷,孩子和他们的爱人一定又开始为生活忙碌了,我们则蜷缩在后院的一顶小帐篷里。几十年前,他们过五岁生日,非要买这顶帐篷,又是恳求,又是撒泼,我们若无其事地买下,他们当然看得出我们这是在假装和他们很亲。儿童帐篷小,我们住不下,但孩子们也好,他们的爱人也好,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住在我们的房子里。房子并非我们亲手所建,而是靠的我们父母留下的积蓄,就像今天儿女享受我们的财富一样,只是程度
杰克将四发00号鹿弹放入那支12号口径的猎枪里,推一发上膛,再推入一发鹿弹。他的呼吸很浅。他不知道如何渡过这一关。在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大卫已经把.30-06和.270口径的子弹装上了,看上去等得很有耐心。音响里放着一首肯尼·切斯尼的歌,讲的是一个男人结束了他的夏日恋情后回到克利夫兰的故事。杰克把它关掉了。 “我还以为你喜欢肯尼·切斯尼。”大卫说。 “他还不错。只是现在听这首歌不合适。”
1 “我们拍一下这边的茶柜。这茶柜真漂亮,很有格调。”我站在茶柜前说道。 茶柜用的是古木材料,柜门上嵌着毛玻璃。听到我的话,松原沙耶加脸上一红,回道:“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其实这不是茶柜,是大正时期(1912年—1926年。——译注)的一个书架,年代挺久远的,开门和关门的时候会发出很大的声音……是该扔了,但我对它有感情,不舍得扔。” “是你们家传下来的吗?” “本来放在储物室里面,我挺
我相隔十年的单相思,终于有了成果。这真是一段奇缘。 我十四岁的时候知道了他。那时父母在商业街经营一家中国餐馆,他们常常在夜里十一点多钟才能回家。从孩提时代开始,我就习惯夜里一个人在家,哪能不寂寞呢。欣慰的是,我可以看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至深夜。 我非常喜欢电视剧,是从小看着大人的电视剧长大的。虽然是个孩子,我对那些外表光鲜的演员饰演的电视剧以及单纯搞笑的喜剧节目丝毫不感兴趣,却被极具故事性的电视
“我知道我爷爷的枪在你手里。”埃迪说道。 坐在他旁边的是汤姆·多兰,此刻他们正共乘一辆马车。不出埃迪所料,这个高个子男人只把他这话当作耳旁风。就算心情再好,多兰也不怎么讲话,更何况今天——至少在他们离开小镇后的这十分钟里——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埃迪的父亲若是看到肯定要说他怎么一副“苦瓜脸”。埃迪注视着多兰,看着他用右手把帽子往后一推,揉了揉额头,左手牢牢攥着缰绳。 “我看到爷爷把枪给你了,就在店
杰弗里·吉尔洛决定要谋杀妻子。动机可不是想要另结新欢那么简单,这顶多让男人产生杀妻的念头,但很难付诸行动。恨不得杀妻的男人不在少数,大概反之亦然,但是这些人都离真正动手还远着呢。让吉尔洛下定决心谋杀妻子的真正原因是他的虚荣心。 事情是这样的。在一场鸡尾酒会上,有人引荐他认识一位女士,这位女士一见到他就兴奋地说:“哇!你就是玛莎·吉尔洛的丈夫吧!她的作品太棒了,是吧?快告诉我,有一位作家妻子是什么
“明天要装得跟平时一样。”晚上,妈妈摸进女儿房间的时候已经说过。 所以,女儿还像平素那样起床,洗漱,给两个弟弟烤好面包,热了牛奶,趁他们吃饭,又把书包里的东西装进玩具箱,换成了衣服、牙刷和一本闲书。天还没亮,三个孩子悄悄地摸黑出门,在门廊外面换上了鞋子。院子里很冷,狗在窝里摇着尾巴,却已经老得爬不起身来。他们下了山坡,向车站走去,一路上老觉得身后跟着什么,小心地哈着淡淡的白汽,上了公路才放下心来
要是答录机没有出故障就好了…… 埃莉·巴特纳特推开公寓的门,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砰地关上。公寓位于西好莱坞一幢两层旧楼的底楼。回到小而舒适的公寓,紧绷了一天的情绪得到了缓解。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踢掉鞋子,将酸痛的双脚架到旧咖啡桌上,她的猫“旋风”也跳了过来。 整个炎热的下午,埃莉都在为不同的试镜奔波,期待自己能得到一个演出机会。一想到三个月没接到任何演出工作,她就无比沮丧。实际上,她试演过很多
我们叫他“残耳准将”。光是看着他那只耳朵就让人直皱眉。说真的,他早该做个手术把那些碎片取下来了,但他总说那是旧战伤。然而,我们这儿的“贵妇萨迪”却告诉我们这根本是瞎扯,她说她和准将的儿子阿诺德聊过,据阿诺德所说,他老爸有天晚上在奥尔德肖特喝得烂醉如泥,结果被警犬绊了一跤,那只耳朵就这么搭进去了。 因为这个残疾,准将说话总是大喊大叫。他的那只“好”耳朵,即便塞了助听器也没好到哪去。我们这帮老家伙在
这一开始是个税务欺诈的花招。好吧,用语言稍加粉饰的话,这叫避税结构化。我想,爱德华舅舅会更喜欢这样的叫法。 我起初跑到英国来,是因为爱德华舅舅。我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爱德华舅舅也是,但他在还算年轻时,搬到英国定居下来,我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他去的。他迁居英国的事发生在好久以前,那时我都还没出生。我今年二十六岁。我从未见过舅舅,不过我常给他写信。确切来说不是写信,我们是在以往来邮件的方式下国际象棋。我
赌约 你敢不敢赌。 比尔打量着俱乐部里的情形,内心一阵厌恶的同时又颇感自在。这个博伊西的俱乐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达荷州的博伊西是一座完全以博伊西州立大学橄榄球队而闻名的大学城。这支球队以连胜纪录为人瞩目,人们的话题总绕不开球队的排名和地位。 “真的吗?我看美国大学橄榄球选拔赛里都是一群拿着高薪厚禄,却连橄榄球和篮球都分不清的蠢货。”安德鲁说着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这些排名全都错了,胜利的
在一所古老的大学里有一间校长专用厕所。它源自何时,已无证可考,似乎在沙皇时期就有了。也有人说,这是内部物资配给时期的产物。厕所的一个门与校长办公室相连,外人完全看不出端倪,另一个门通向走廊。校长和他的秘书有这个厕所的钥匙。后来副校长也有了。再后来是可敬的教授们。不,不是所有教授,是功绩最卓著的那些。 想象钥匙授予仪式的场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是在某个重要会议之后校长本人指定谁留下来一会儿,还是教务
鲍勃·威尔逊望向他曼哈顿西区公寓的窗外,注视着最后一缕阳光在哈得孙河上渐渐消逝,转过身,端详妻子琳达。琳达坐在对面椅子上,读一本《人物》杂志。只是她没有读,他推断道,她只是假装在读。每隔几秒钟,她便抬起头,凝视着半空出神。到底怎么回事?鲍勃隐藏在手里的《泰晤士报》后面,心中暗自纳闷。电话铃骤然响起。 “我来接。”琳达说。鲍勃目视琳达走向电话,拿起听筒。“哈喽,”她说,“哦,嗨,乔伊丝。好的,嗯哼
为了让你们看看,在我们决定干掉法孔多舅舅之前——我是说,在法孔多舅舅来之前——我家到底什么样,我来告诉你们我们每个人过去常说的话吧。 妈妈常说: 狗总是知道主人什么时候会死,没有什么比发烧时做手术更糟糕的了,青霉素会吞噬你的红细胞,她会说,孩子们在夏天会脱水,她会说,男孩通常会站在妈妈那边,而女孩是父亲那边的,她会说,离婚家庭出来的孩子总是很可怜,她会说,犹太医生是最好的,她会说,母亲总是更爱
起风了,必须尝试活下去。 ——保罗·瓦莱里序曲 那些连连夏日,在一片芒草丛生的草原上,当你久久站着一心不乱地绘画时,我总是躺在不远处一棵白桦树的树荫里。然而到了黄昏,你才会搁下画笔来到我身边,之后便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搂抱着彼此的肩膀,眺望远方一团团只有边缘带着霞红色的积雨云下的地平线。从终于染上暮色的地平线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诞生出来…… 就是在这样的午后(那是临近初秋的一天),我们任
一 译完小说整理堀辰雄的年谱时,这才知道他原来就出生在我每周上课的东京千代田区的纪尾井町校区本部附近,“纪尾井町”是以江户时代纪伊德川家、尾张德川家、彦根井伊家三家的第一个汉字而命名。东京校区几幢分散式的教学楼坐落在这里,二号馆就在堀辰雄的诞生地——平河町。几幢教学楼之间都咫尺之遥,徒步也就几分钟的距离。 麹町位于东京都千代田区的西部,战前划分为麹町区,是日本现代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从我上